目前，物质产品的假冒伪劣，在商品流通领域中已呈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之势，其假冒伪劣虽屡禁不止，总算引起了全社会的注意，如若谁敢重操此道，不能不顾及恢恢法网慎之又慎。而精神产品的假冒伪劣，在商品流通过程中，却还通行无阻，乏人过问，更未引发人们的密切关注。
别的门类不说，单说黑字印在白纸上的某些书刊，其中有的文章写真人真事或名人轶事，鲜有事实依据，大半是靠着到处包打听得来的材料，又未经调查核实便写入文章，甚至无中生有，胡编乱造，买空卖空，招摇撞骗，竟至达到肆无忌惮的程度。特别是对那些懒得理睬、或已卧病在床无力论争、甚或已驾鹤西去死无对证的人，说三道四，借名人而肥己，更是可恶至极。
这里举两个例子。
远的不说，就说最近四川《文摘周报》2月15日第5版上转载过一篇奇文，题目叫做《著名诗人郭小川的黄昏恋》（转引自《幸福》1999年第2期）。这样香艳诱人蛊惑人心的一个命题，在小川同志去世23年以后泡制出来，说的有鼻子有眼有时间有地点有人证有物证，这正应了鲁迅先生所说“文人的遭殃”，文人“一瞑之后，言行两亡”，“于是无聊之徒，谬托知己”，写东写西，“既以自?，又以卖钱”，“连死尸也成了他们的沽名获利之具”（《且介亭杂文·忆韦素园君》）。
这篇奇文编造的故事，不惜拉出十多年前即已谢世的沈从文先生来垫背，叫沈先生与小川同志同住一室，充当他故事的惟一目击者。七十年代初，沈郭确实同在湖北咸宁五七干校，但是郭住在向阳湖附近的五连，是作家协会的驻地，沈则住在双溪小煤窑附近，是故宫博物院的驻地，两地相距三四十里，即便沈先生能长出千里眼顺风耳，也未见得能捕捉到文中编造的一切，目击者并不实有，故事也就无法存在了，此其一。二是郭的爱人杜蕙至今健在，且经常骑自行车上街，并不像文中所云早在郭下干校“一年前”就“含冤去世”。连这些基本事实都不顾，便胆大妄为制造事端，编造者也不想想将会引出怎样的后果！
日前偶遇范用同志，使我想起几年前的一桩旧事，就是有那么一个叫爱默（估计是化名）的人，曾写笔记说：“‘抱着八十朵鲜花登门（为钱钟书先生）祝寿’的不是‘某青年’，而是范用，未被接见。是我没搞清楚。”显然在写这一则之前就祝寿未被接见事已经写过文字，这里是在向“某青年”道歉，却把范用同志推出来，充当不受欢迎的替身。殊不知，写来写去都不是事实，既作践了范，又损伤了钱。范用同志说送花祝寿是有的，还与杨绛在花旁照了像呢。这怎么会是“未被接见”呢？钱先生又怎么会那样不近人情，将出版界的一位老专家前来祝寿而拒之门外呢？这不是要把爱默变成毁默了吗？
诸如此类的文字见得不少，有时引人发笑，有时令人悲哀，有时还闹得文化界是非蜂起，议论纷纷，这除了生造一些膈膜与误会之外，还有什么意思呢？我想应当刹一刹社会上的这股歪风。不过说来也怪，在这种纷乱之中，倒是真有人发了迹，有人从文痞也变为文老了，真是此一时也，彼一时也，谁能把握得准！
以上随感，犹如骨?在喉，不得不吐，果真溅及哪位君子，还望三思，并希鉴谅。
 |
